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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王的忧伤

2015-04-23 14:24:32  来源:北京晚报  阅读:
    北京、渔民,很少有人将两者联系在一起。其实,在北京这个内陆城市,就存在着这个群体。他们只有622人,分布在密云和延庆。其中,大多数人已经年过半百。在城镇化和信息化快速发展的今天,他们中还有多少人能在这个行当里继续坚守下去?他们会不会就是北京最后的一代渔民?他们的下一代愿意接过父辈的技艺吗?
 
    4月,密云水库已进入休渔期。在可以捕鱼的最后一天,记者跟随53岁渔民陈光满一起入库,收获最后一网。老陈是土生土长的密云人,专业渔民,他的家就在水库大坝脚下的荞麦峪村。多年前,因捕获了一条重达28斤的大青鱼,他成为一代“鱼王”。
 
    虽然已是春天,但水面上依然寒气逼人,老陈将下网时间定在凌晨3点钟,尽管不用彻夜守候,但劳作的辛苦一点不减。7点起网,8点收工,当天,水面上刮了五六级大风,天空中也下起了密密的小雨。老陈和弟弟陈光顺收好渔网,匆匆赶回了家。休渔期前的最后一网就这样结束了。
 
    最后一网挣了两百块
 
    天刚发白,陈光满便起网了。在船上冻了半宿,天上还下着小雨,但老天爷似乎并不给面子。陈光满的运气不好,休渔前的最后一网才打了二三十斤手指长的小鱼。好在这种鱼鱼贩收的价也高,兄弟俩每人挣了两百块钱。
 “开河鱼不好打。”陈光满夹着烟说道,3月底4月初,密云水库的冰刚化完十几天。根据他的经验,这个季节是鱼最不好打的时候。“以前站在山上往下看,水面底下有一块黑影,那就是鱼群了。现在,这种场面已经没有了。”
 
    陈光满的老家在天津武清,上世纪50年代,他的父亲参加修建密云水库,之后就在水库边上扎了根。以渔为生,陈光满的老父亲成为密云的第一代渔民。“那会儿鱼多,现在少了。”陈光满说,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把大坝震出了口子,为了修补大坝,水库里的水被放出了大半,很多鱼也都随水跑了。打那以后,水库里鱼的数量便降下来了。
 
    事实上,鱼生长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打捞的速度。一条3斤多的鱼,得两年才能长成。密云水库目前有三百多条渔船,如果无节制地打鱼,总有打完的一天。作为曾经的鱼王,陈光满对水库的休渔政策非常赞同。“4月份开始休渔,6月份鱼甩子,9月开始捕捞,正好给鱼一个休息的时间。”
 
    打鱼的挣不过上班的
 
    说起鱼王的称号,陈光满比较淡然。不过对于密云水库的鱼,他充满了感情。“密云水库的鱼好,是因为水好。”
打鱼时渴了,陈光满直接舀起水来就喝,“渔民都这样”。言语中,透露着他对水质的自信。也正因为此,老陈的嘴也比较刁。去外面吃饭,他从来不点鱼,“饭店的鱼大多是塘里养的,不好吃。”
 
    老陈的自信有据可考。在《密云县志》中有这样的记载,密云的铁矿以变质型为主,矿体大部分分布在县域内白河、潮河的中上游以及库区内,因此,密云水库的水有了磁化水的功效。另外,水库内蕴含大量的麦饭石,调节了水质酸碱度。在这种水环境下生长的鱼类,长期吸食多种微量元素,自然体美膘肥。
 
    老陈吃鱼的方法也和别人不一样。家里来客人时,他会买上半斤黄酱,倒上料酒等配料。如果是自己吃,他什么都不放,就放葱姜蒜和盐,吃鱼的鲜味儿。老陈最喜欢吃的鱼叫作“白条”,他最后一网打上来的就是这种鱼。这种鱼虽然小,但是并不便宜,岸边鱼贩子的收鱼价就十五六块一斤。老陈把“白条”放在饼铛上烙熟,撒上盐粒,去掉背鳍的一根硬刺后直接放到嘴里嚼着吃。鱼肉嫩而筋道,吃完清香满口,没有一点腥味。
 
    守着如画的密云水库,吃着美味的水库鱼,这样的逍遥日子不知有多少城里人向往。然而,老陈却萌生了退意。“我寻思着再打个三年两年就得了,现在打鱼不如上班。”
     
    最年轻的渔民已年过半百
 
     陈光满今年53岁,家里有两个女儿,都在市里上班。一个在大学的后勤部门工作,一个从事废旧汽车回收解体。
  “即使有儿子,我也不让他打鱼。”陈光满的弟弟陈光顺和他搭档十几年,兄弟俩住在同一个村内,同一条船上劳作,一同分红。陈光顺同样也不让自己的儿子打鱼。
 
    老陈说,荞麦峪村一共80多户,年轻人都在外头。以前,村里70%的村民都是渔民。现在,荞麦峪最年轻的渔民也年近半百了。而有的老渔民,比老陈还要年长,仍在坚持打鱼养家。无一例外,几乎所有渔民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继续这个行当。原因很简单,危险、收入低。
 
    老陈从18岁开始就在渔船上打拼,那会儿打鱼能挣工分。后来承包到户了,老陈也迎来了最辉煌的时期。上世纪90年代初,打鱼的几乎全是万元户。那时候,城镇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三百元。现在,一般渔民的年收入不到十万,而雇一个帮手,就得给人家一个月至少五千块钱。“少了没人愿意干。”因为这个原因,老陈才和弟弟搭档一起捕鱼。由于本地的渔民越来越少,水库边的外地口音也逐渐多起来了。“外地的渔民有辽宁的,有河北的,有的人以前在海上打鱼。”
 
    或许渔民会慢慢消失
 
    每年4月至9月中旬是休渔期。这半年时间,老陈不愿意出门打工,而是在家里待着。老陈说,他一开始也寻思着闲着的时候上建筑队干活,但是又怕受人管制。“打鱼自由,没人管。钱够花就得了。”他在家附近的山上包了片栗子树,这段时间,他常往山上跑。荞麦峪村外的公路上,近几年开起了“渔街”,成了吃鱼的胜地。老陈琢磨着,“退休”以后把家里装修装修,也办个农家院。
 
    渔民是一个高风险职业。妻子和女儿总是劝他,岁数大了就不要再干了。这一点老陈自己心里也有数,毕竟是上岁数了。他说,保险公司都不给渔民上保险,只能是自己加小心。打鱼三十多年,老陈也遇到过不少险情。一年秋天,老陈一网捞了几万斤的鱼,结果鱼太重导致铁船倾斜进水,水一下子没到了腰间。他不得不选择放弃。密云水库水面广阔,起雾是常有的事儿。一起雾,白茫茫一片,啥都看不见,即使对这片水域再熟悉,也经常迷路。有一次,老陈就在水面上“迷路”了。雾太大看不清方向,他只能往一个方向划,靠岸之后看清楚是哪儿再一点一点摸索。渔船都是人力船,划一圈下来,人都扛不住,只能划一会儿歇一会儿。
 
    根据渔政部门的最新统计,目前北京全市共有622名渔民,主要分布在密云、延庆。老陈居住的荞麦峪村,属于密云溪翁庄镇。传说,溪翁庄就是因渔翁得名。采访临了,没什么文化的老陈淡淡地说了一句:未来有一天,这个以渔翁命名的地方可能就真的没有渔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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